【楔子】
那是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,离新年还有一周不到,阳光明媚得像是刚出水的灰鳍鱼身上闪动的粼粼波光。我拉着雷艾米的手走在商业街的人行道上。和上司的千金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并肩而行,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,如果被熟人瞧见有陌生女孩紧紧搂着我的手臂,传到妻女耳中想必会引发一场大灾难。
“什么嘛,泰伯先生根本就不在这里。”小我十岁的女孩在我身边娇嗔。
泰伯——自不用说,是我的名字。从念书的时候起就觉得像个老人,因此很不喜欢,可年近而立,反而觉得意外的贴切。一边忙碌地飞来飞去维持生计,一边温暖而痛苦的面对家中琐事,真是件微妙复杂的事情。
“不。”我低下头,揉了揉女孩的头,那长发温暖而柔软,“我就在你身边。”
听了我的话,雷艾米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:“才不是这样呢。泰伯先生的确站在我身边没错,但是心里面……”
“我爱你。”我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。
毫不犹豫地扶住还在发愣的女孩小小的脸颊,对准颤抖的嘴唇吻了下去。不知该说是光滑还是粘稠的触感,令人感到腻烦。唇膏的甜腻和奢侈化妆品的气味充斥鼻腔,压制住了停止的思考。
不在这里。
这样的描述颇有将村上春树和JK风格结合在一起的调调,可惜我早已过了体味“罗曼蒂克”的年纪,也没有兴趣听小孩子关于哲学的任性意见。怎么说呢,在生活中,我并不是什么缺乏生活情调的人,这点妻子可以作证,连女儿也常说希望自己的男友“有爸爸一半浪漫呢”。但是同为角色扮演,跑DND的人大抵是不愿意玩过家家的,虽然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——无论如何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小孩子了。
不在这里。
真恶心。
想吐。
在这条商业街尽头,是一个破败的游乐园。
把游乐园这种占地巨大的场所安排在商业街附近,这座城市的规划者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我无从所知,但是就算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,此举也有些愚蠢的意味。难道希望通过商业街带动游乐园的人气吗,顶端已经严重锈蚀的摩天轮支架否定了我的推测。
托着雷艾米的腰,我将她送入栏杆的另一边,然后双手撑住蓝色的护栏一跳,轻松来到地界线的另一侧。
“手臂不痛?”雷艾米吃惊地瞧着我。
“不痛。高中时是四分卫。”我耸耸肩,向她解释,迈开腿向前走去。
雷艾米小跑着追上我,紧紧跟在我身后,寸步不离。仿佛一只刚刚出壳,任由印随行为支配的小动物。
“手。”她小声说。
我没有回头,将手递给她。
“现在去哪儿?”她问。
“哪儿也不去。”我说,感到掌心里的手僵硬了一瞬。
“想回家了?”
“想。”
“带你到我在的地方去。”
“好。”
走在荒草凄凄的小径上,道路两侧的扭曲变形的路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。歪斜的冰激凌车旁,灰色的积雪趴在阴影下。两个被遗弃的独眼小丑靠在长椅边,一个头歪着,露出黑色的窟窿来,他们用黑亮的眼睛仔细瞧着我们,脸上挂着空洞的笑容。
最终,我们驻足在乐园的一角,小小的沙坑边上是两具斑驳的秋千。两面残损的砖墙围合在那里,墙后面许是公路,间或传来汽车的声音。
雷艾米松开我的手,环顾四周:“这里是哪里?”
“我在的地方。”说完,我拉起她的手,轻轻吻了一下。
结束得很快。
我们并肩坐在秋千上,金色的阳光穿过林叶,从几千米高的空中洒在我们身前。雷艾米的头上还散发着白色的雾气,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就被淘汰了的老式高压锅。她盯着自己棕色小皮鞋的鞋尖,对着上面的蝴蝶结出神。
“怎么了?”我把手伸进上衣口袋,只找到空空如也的烟盒。
“泰伯先生就在这里呢,感觉真好。”雷艾米咬着嘴唇,轻轻地说。“有些话想要和你说,能听听吗?”
“讲吧。”
“我呢,在小时候就是很独特的孩子——我这么说,泰伯先生会不会觉得很幼稚?”
“会。”
雷艾米笑着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,“小时候,我的脾气坏的很,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。父亲常常和我说‘单就把你生下来这事儿,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呀。从一开始,你就什么都没能决定。’当时只觉得这个人差劲到没边了,现在想想,他说的未尝不是真理。”
“这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事情吧。”
“但是,父亲说错了呢。”雷艾米认真地说,一只手按着胸口,“我,或者雷艾米,从诞生的第一个瞬间,就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被生下来。或者说,自己‘在那个瞬间起开始存在’都是自己决定好的事情。”
“亲自决定了自己的诞生吗?”我问。
“就是这样呢。”她搂住我的脖子。
“泰伯先生就在这里呢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雷艾米也在这里呢。”
“那太好了。”
于是我们失去了平衡,摔进了沙坑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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